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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火的华语歌曲莫过于刀郎的《罗刹海市》，7 月底的全球网络播放量已达 80 亿次（目前很可能已破 100 亿），甚至有消息称它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过吉尼斯世界纪录很快就辟谣， 称「YouTube 上观看最多的 MV」纪录依然属于 Baby Shark ，目前播放量已经突破 131 亿次。

无论你是身经百战的国家级互联网冲浪运动好手，还是背着老板悄悄摸鱼默默刷新的吃瓜群众，这首史上最强洗脑儿歌你肯定听过。

文字苍白，让我们先发一段语音：

Baby Shark, doo doo doo doo doo doo.

Baby Shark, doo doo doo doo doo doo.

Baby Shark, doo doo doo doo doo doo.

Baby Shark!

没错，就是这首《Baby Shark》（鲨鱼宝宝）。凭借简单的旋律、轻快的歌词、魔性的节奏、趣怪的舞蹈，《Baby Shark》在过去 7 年风靡全球，还是 YouTube 上首个突破 100 亿播放量的视频。

▲ 鲨鱼宝宝一家的毛绒玩偶。目前，《Baby Shark》是碰碰狐公司最重要的 IP。

这个 7 月，《Baby Shark》再次刷新了自己保持的 YouTube 全球最高观看次数纪录，达到了惊人，甚至称得上可怕的 130 亿——要知道，去年 11 月，全球人口才宣布突破了 80 亿。也难怪马斯克发推感慨，称视频的「观看次数比人类还多」。

▲《Baby Shark》的观看纪录，就连马斯克也得写一个「服」。

这个数据也远远超过榜单上的第二名《Despacito》（慢慢来），后者由格莱美奖得主、拉丁美洲歌手路易斯·冯西演唱，于 2017 年上线，目前播放量为 82 亿。

《Baby Shark》全长仅 136 秒、全曲仅 18 个单词。如果你硬要总结的话，它讲述了鲨鱼宝宝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家子三代鲨鱼外出狩猎的「趣味」故事。现在试想一下，有朝一日，未来的流行考古爱好者会怎样看待这首歌的奇异走红？

流行的「原始积累」

坦白讲，《Baby Shark》的音乐并没有太多值得「展开讲讲」的地方——和其他「神曲」一样，《Baby Shark》的作用原理也不过是用一种简单、易记、重复性强的旋律对我们的耳朵进行高密度轰炸，由此形成的「耳虫」效应，会导致大脑总是不期然地单曲循环。

《Baby Shark》甚至不是一首原创音乐。有考据党发现，这首歌最早可以追溯至 20 世纪的篝火音乐。据《连线》报道，英国华威大学的学者认为，早在 20 年前，《Baby Shark》的旋律就在美国的夏令营里传唱，而后出现了德语的翻唱版本，最后才来到亚洲，从韩国扩散到全世界。

现在为大众所熟悉、令大家中毒的魔性版《Baby Shark》，由韩国教育娱乐公司碰碰狐（Pinkfong）制作，于 2016 年 6 月上线。碰碰狐还是这家公司的同名卡通形象，这是一只头顶金色皇冠的粉红色小狐狸，灵感来源于著名的《小王子》。

▲ 碰碰狐是《Baby Shark》制作公司的同名卡通形象，但现在人气远远不及后者了。

事实上，《Baby Shark》只是碰碰狐公司制作的 44000 首儿歌之一，能从中脱颖而出成为孩子最爱纯属偶然。碰碰狐曾在一年以前上传了《Baby Shark》的纯动画版，但在播放量突破 1 亿次后，碰碰狐公司决定录制新的舞蹈版本，让小朋友也可以跟着视频轻松学会动作，而这就是我们现在了解的《Baby Shark》。

伴随着轻快的「Baby Shark, doo doo doo doo doo doo」旋律，短片中的两个小朋友和鲨鱼宝宝一家畅快舞动，视频的播放量再次攀升，吸引来众多小朋友争先模仿。《Baby Shark》也由此完成了流量的「原始积累」。

不过，在儿童圈子里的名气并不足以让《Baby Shark》成为全球的流行现象。它在传播上的成功，要归功于短视频时代的网红力量。而且出人意料的是，《Baby Shark》的第一个引爆空间不在韩国，而是在印度尼西亚。

2017 年，前《花花公子》模特阿曼达·赛尔尼（Amanda Cerny）做客印尼电视节目《今夜秀》（Tonight Show），她因为表演了《Baby Shark》舞蹈而在网络上引发热议，不久之后，TikTok 的印尼运营顺势推出了#BabySharkChallenge，为这股模仿热潮正式按下播放键。

▲ 阿曼达·赛尔尼在印尼《今夜秀》中的舞蹈表演，堪称这股流行的「万恶之源」。

#BabySharkChallenge 先是席卷了菲律宾、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周边国家，同一时间，少女时代、Red Velvet、BLACKPINK 等 K-pop 偶像也在她们的电视和演唱会表演中加入了《Baby Shark》舞蹈。

据《福布斯》报道，《Baby Shark》在当年 7 月的观看量就达到 7 亿，YouTube 频道的订阅量在全亚洲增长了 165%。《Baby Shark》的流行也让碰碰狐收入大增，该公司 2017 年内有 65% 以上的数字内容收入均来自韩国以外地区。

▲《Baby Shark》风靡东南亚，连「大老爷们」也爱跳。

热潮在亚洲消退以后，挑战又转而在欧美蔓延。这只耳虫得以用 2 倍速的播放速度闯入更多成年人的趣味世界。

定义一代人的新神曲

如果说，短视频上的模仿挑战击中了新一代网民的集体表演欲，那么，英国人詹姆斯·科登则让这股疯狂从网络空间延烧到更宽广的大众文化中。

作为这个疯狂故事里的第二个关键角色，科登的作用，类似于亚瑟王传奇里的大魔法师梅林，或《射雕英雄传》中掌握降龙之技的丐帮帮主洪七公。他是带领主角走向英雄之旅的启蒙者，为《Baby Shark》的全球爆红注入了新能量。

2018 年，詹姆斯·科登在自己主持的脱口秀节目《深夜秀》中，将《Baby Shark》比肩约翰·列侬的《Imagine》和马文·盖伊的《What’s Going On》。科登还请来了《权力的游戏》女星索菲·特纳和歌手乔诗·葛洛班，和他们一起饰演鲨鱼一家，向这首新时代「标志性」的歌曲致敬。

▲ 歌手乔诗·葛洛班在《深夜秀》节目中演唱了美声版的《Baby Shark》，让现场观众大受震撼。

包括歌手卡迪·B、《X 音素》主持人西蒙·考威尔等娱乐明星也陆续参与到这首儿歌的封神运动中，歌曲在 YouTube 上的播放纪录火速突破 20 亿，还进入 Billboard 公告牌百强榜，成为继《江南 Style》之后，韩国又一文化输出案例。一如詹姆斯·科登在节目中所说：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首歌定义一代人。

碰碰狐公司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们在法国、德国、葡萄牙等国家持续进行本地化运营，根据不同地区的习惯喜好和民俗风情，用不同的节拍重新翻录歌曲，推出了 R&B 和 EDM 等超过 40 个不同风格的版本。

联名的玩偶、糖果、麦片、服装、床上用品等项目也在同步进行，商业上的合作为碰碰狐带来丰厚的回报。2018 年，碰碰狐公司的收入超过 2400 万美元，2019 年则达到 3300 万美元。营销总监 Jamie Oh 表示，他们希望制作出兼顾教育意义和时尚吸引力的「小孩子们的 K-pop」，并最终成为韩国的皮克斯。

▲ 苹果出品的《足球教练》也在剧集中玩上了《Baby Shark》梗。

时间来到 2019 年，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戏剧性发展将这股流行之风推向了故事的最高潮。华盛顿国民队长年位列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中游，自赛季开始，球队就陷入低迷。运动员盖尔拉多·佩拉（Gerardo Parra）从女儿的歌单中听到了《Baby Shark》后一时兴起，将歌曲设为自己的上场音乐，由此，奇迹发生。

《Baby Shark》意外地为萎靡不振的球队注入了神奇的魔力，帕拉和队友以及场内近 44000 名球迷在每次击球得分后都齐声鼓舞：一垒安打是「鲨鱼宝宝」——拇指和食指交叉挥动，二垒安达是「鲨鱼妈妈」——手腕并拢拍手；三垒安达是「鲨鱼爸爸」——伸出手臂大幅度击掌。

▲ 华盛顿国民队在 2019 赛季靠着《Baby Shark》呐喊助威，最终勇夺冠军。

就是这样，球队不但摆脱了低迷的状态，还以外卡姿态一路突围，闯入季后赛。最终，华盛顿国民队在当年的总冠军赛中击败了休斯顿太空人，拿下成军 51 年来第一座冠军奖杯，《Baby Shark》也因此成为球队胜利的凯歌。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刻！」当体育场内全体球迷跳起《Baby Shark》之舞时，碰碰狐美国公司 CEO 郑彬（Bin Jeong，音译）承认，他们在背后确实也投入了不少营销，但这不是这首儿歌变得如此流行的原因：

老实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到最后都是顺势而为。

洗脑儿歌的内在生命力

包括《纽约时报》在内，众多评论观点都认为，《Baby Shark》的流行和防弹少年团（BTS）、BLACKPINK 等新一代「韩流」明星在全世界的影响力抬升息息相关，换句话说，是这股文化潮流的一个分支和延续。

这或许并没有错，尤其是，像 LISA 这样的顶流偶像对流行的推波助澜往往就是一句评论、一个转发、一个点赞的事儿。但《Baby Shark》能拿到如此瞩目的成绩，可能和视频网站上的产品设计和推荐机制更为密切。

▲ 韩国女子组合 Red Velvet 是《Baby Shark》前期走红的推手之一。

从《疯狂青蛙》到《PPAP》，从《小苹果》到《学猫叫》，耳虫创造的神曲早已经自成体系。它们来去如风，瞬间爆红，也很快被人们遗忘。然而，儿歌不一样，它们一直占据在视频网站的「教育」分类之中。

舞蹈版《Baby Shark》上线的同一年，YouTube 也在全球范围内推出了它的儿童版应用 YouTube Kids。这是一个特供版的「过滤气泡」（filter bubble）：针对学龄前儿童，推荐算法倾向于为它的小小用户提供《Baby Shark》之流的儿童节目，一旦他们点击了视频，系统就会推送更多相似的视频。

事实上，小孩子们也喜欢反复观看同一类型的视频。像《Baby Shark》这样的洗脑儿歌，播放时长只有短短几分钟，更符合他们的注意力持续时间。这一点，在今天紧紧抓着父母手机刷抖音的小孩子们身上再次得到验证。

对内容创作者来说，当搜索、观看和重播的次数越多，他们就会认为这类内容的需求就越高，他们创作的内容就越多。事实上，YouTube 观看量最多的前十名早已经被洗脑儿歌「屠榜」了。

除了冠军的《Baby Shark》，第三名的「Johny Johny Yes Papa」、第四名的「Bath Song」、第七名的「Phonics Song with Two Words」、第八名的「Wheels on the Bus」、第十名的「Learning Colors – Colorful Eggs on a Farm」等都是儿歌。

▲YouTube 最高播放量视频榜的前十名，图表数据截至 2023 年 7 月。

美国作家、儿科医生克劳迪娅·戈尔德（Claudia Gold）在接受 CNN 采访时解释，简单的歌曲旋律和健康有益的主题对小孩子大有帮助。

学龄期前的儿童还没有建立起成熟和完整的认知，在这样一个混乱、未知的世界中，重复的旋律能够让孩子们感到安心。换句话说，《Baby Shark》式的洗脑儿歌就是小孩子和这个世界之间的一种交互方式。当父母心烦意乱、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更是如此了。

▲女童要求 Amazon Echo 播放《Baby Shark》无果后神情迷惑沮丧。

从这个角度来说，显然，这是当下我们和技术关系新变化的又一例证。它指涉的命题很多：亲子育儿、代际关系、人机互动、复制审美、信息茧房……戈尔德提到了一个小女孩要求 Amazon Echo 播放《Baby Shark》的视频，所有转发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可爱的女孩身上，大家反而忽视了另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对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来说，她到底是怎样理解这个带灯盒子播放歌曲的原理的呢？

戈尔德强调，尽管上百亿的播放量和 Billboard 公告牌上榜纪录可能是《Baby Shark》成功的有力证据，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互动——跳舞、嬉笑、游戏——才是这个病毒视频流行的内在生命力。

鲨鱼商业帝国之野望

2022 年 1 月，《Baby Shark》成为史上首个摘下 YouTube 100 亿播放量桂冠的视频。如果按照《福布斯》的估算，一个观看量达 100 万次的 YouTube 视频可以赚 5000 美元，那么碰碰狐凭借《Baby Shark》就可以获得 5000 万美元的收益。

不过，站在碰碰狐的立场来看，他们更迫切希望将《Baby Shark》的成功复制粘贴到其他领域。公司首席执行官金玟锡（Kim Min-Seok，音译）表示，公司正在向儿童娱乐和 YouTube 以外的领域扩张，以寻求更多方面的增长。

早在 2020 年，碰碰狐就已经和派拉蒙旗下的尼克动画工作室（Nicklodeon Animaiton Studio）合作，推出电视动画《鲨鱼宝宝海洋欢乐秀！》（Baby shark’s big show）。动画目前已推出两季，今年也将改编成动画电影，向大银幕进军。

▲ 动画《鲨鱼宝宝海洋欢乐秀！》同样收获了不俗的成绩。

此外，游戏也在碰碰狐的野心之内。预计 9 月中旬，碰碰狐将在任天堂 Switch、PlayStation、Xbox 和 Steam 平台推出游戏《Baby Shark：唱歌游泳派对》（Baby Shark: sing and swim party），支持多达四名玩家实时参与对战。

除了横向延伸《Baby Shark》在内容消费上的体验外，碰碰狐还打算进一步拓展 IP 在线下场景的号召力。今年，他们将先后携手上海海昌海洋公园和雅加达费尔蒙酒店（Fairmont Jakarta），推出了「鲨鱼宝宝节」，提供沉浸式的现场互动表演，以及鲨鱼宝宝的主题套房体验。

线下业务在新冠疫情大流行之后得以恢复，这是我们最振奋的机会之一。

金玟锡尤其对《Baby Shark Live!》抱有很大期待，他认为现场表演是培养粉丝忠诚度最有力的方式之一，因为「现场表演提供了不同参与度的独特娱乐体验」。

▲ 线下表演《Baby Shark Live!》被碰碰狐公司寄予厚望。

《Baby Shark Live!》计划在北美数百个城市进行巡演，也准备在中国城市演出。根据《纽约时报》在新冠疫情流行之前的报道，演出的门票售价 50 美元，作为参考，另一个儿童动画 IP《睡衣小英雄 Live！》演了 300 场，门票收入 2200 万美元。

不过，也有必要先打一记预防针：据说，这场 75 分钟的演出只有一首歌，那就是时长仅 2 分钟的《Baby Shark》——将一首 2 分钟的洗脑儿歌拉长到 75 分钟，也是挺考验主创人员的。

最后少不了的，当然还有主题公园。目前，碰碰狐计划在 10 月在新加坡开设一个 14000 平方英尺的快闪室内主题公园，这是他们的首个主题公园。而在这之后，碰碰狐还将在马来西亚、香港开设主题公园。

▲《Baby Shark》在上海海昌海洋公园推出「鲨鱼宝宝节」，吸引了众多小朋友到场参与。

在金玟锡的构想中，主题公园是为孩子和他们父母提供美好共聚时光的最好机会，

如果看着《Baby Shark》长大的小朋友们将来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看《Baby Shark》，那该多有意义啊！

但金玟锡的梦想会成真吗？网络时代的流行文化注定是一种速食商品，《Baby Shark》目前的商业价值是否足以抵御下一个全网热点仍然是未知之数。再说，《Baby Shark》的版权还存在相当大的争议。

哪怕这些问题都可以先搁置，至少还有一个事实值得一提：《Baby Shark》也是当前 YouTube 上最不受欢迎视频榜单上的第二名，1464 万人点了「Dislike」，比例高达 31.55%。